🪦

*LS

 

 

  那只泛着奇异光彩的蓝色蝴蝶从他的指尖飞出，停在了凹凸不整的石墙上。

 

  他在追逐那只蓝蝴蝶，一路跟随到石墙之前。他伸手去触碰那蝴蝶——

 

  “Killing butterfly.”沉重的男低音在他的脑海里炸响，而此刻他颤抖的指尖也已经碰上蝴蝶纤细单薄的翅膀。

 

  蓝蝴蝶被石墙上漫溢出的鲜血缓慢融化，那些液体在吞噬完蝴蝶后逐渐爬上他的手指.....

 

 

 

  “呃啊！！！”sal从树屋的木地板上坐起身，蓝发越过耳朵散落到脸前，淹没了大半他没戴义肢的脸庞。

 

  另一边迅速的翻腾声发生在他坐起来一秒后，Larry顶着一头棕色的鸡窝乱发从地板撑坐起来，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和身边sal的蓝眼睛对上。

 

  “Sal...？”Larry用手揉了揉太阳穴，半眯起眼睛在黑暗中望向身旁好友的脸颊。

 

  “Larry，闭眼！”意识到自己并未戴上义肢后sal连忙大喊了一声，他顾不上Larry是否真的听了他的话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的那张真脸，只是弯腰低头在黑暗中到处摸索。当手指碰到那块冰凉的硬壳时，他连忙掀起来盖在自己脸上，再绕到后脑勺去系好绑带，也不管面具夹进去了很多他的头发。

 

  Larry听见Sal的急切呼喊，这才差不多从刚才的睡梦变成清醒的状态。“伙计...怎么了，你做噩梦了吗？”他伸直身体转头去看坐在身边的好友，sal在义肢的遮挡下逐渐放轻了原本急促的呼吸。Larry把掌心覆在他单薄的肩头，想用这种方式给sal传递一些能量。

 

  “我想是吧。抱歉，吵醒你了。”sal在义肢下面呼吸着，略显急促的气流穿越过硬壳义肢和皮肤的间隙往外流动，发出很沉的嗤嗤声。

 

  Larry能听到sal张大嘴尽量往里吸了很大一口气，然后慢慢往外吐出来。他扶在sal肩膀上的手收紧了些，等待sal呼吸完全平稳下来后才放开。“那不要紧。现在你好些了吗？”在一片尚能视物的黑暗中，Larry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地压低了，带了些沙哑。“如果你需要，我们可以来个拥抱什么的，sal。”

 

  sal把手撑在两侧，又躺回了那片沾上他体温而变得温热的木地板。“谢了，Larry.....暂时不用，我没那么脆弱，老兄。”

 

  “OK，那也一样没事。”Larry跟着sal的动作一起往回躺，在离sal不远的地方摊开四肢。沉默的黑暗中只有俩人平稳交错的呼吸声。就那么静默了一会儿，Larry突然翻了个身过去面对sal，手肘撑在地板上支起半个身体。

 

  “想聊聊吗，你的梦？”他垂眼注视向他这边偏首看过来的蓝发男孩，还是用一种很轻和的语调问他。

 

  这回sal没有拒绝他的提议。 “Larry，那是个怪梦。”sal把双臂收回来放在肚子上盖住，他的声音经过那层硬壳面具漏出来，有些模糊。“我看见了蓝色的蝴蝶，很漂亮。”

 

 

 

  “我追着它去一处石墙，然后它停在墙上。

  “我看着它被墙上漫出来的鲜红液体淹没融化，我猜那是鲜血，然后、

  “那血就沾上我的手指头，我感到我的指头被烧了....

  “接着我醒来了。”

 

 

 

  在讲述过程中sal把目光从Larry脸上移走，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睛，用完好的左眼看树屋的天花板。

 

  “真他妈糟糕，sal。但别太担心，大多数梦都是相反的，而且这个梦毫无迹象。”Larry往sal那里凑近了点，笨拙地尝试安慰自己多年的朋友兼兄弟。

 

  “我没事，Larry，现在要比刚才好很多。”sal用笃定且平和的语气回答他，但Larry了解他，sal只是不愿意让他多担心。

 

  他们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，从卷入桑德臣太太的谋杀案开始，以及之后的柏加顿太太还有那些邪教相关事件，他们几人的命运似乎已经在冥冥之中缠绕在了一起。这些黑暗的秘密使得他们成为最好的伙伴，但除此之外，他们都是孤立无援。

 

  但是管他呢，邪恶来临之际，他们就英勇对抗；来临之前，就安心地度过美好的生活。

 

 

 

  Larry从地板上爬起来，sal听他的脚步声像是跑去了树屋的角落。他撑坐起来，看见Larry提着他们带来树屋的便携式提灯在树屋的角落里翻找什么东西。

 

  “Larry，”sal也站起身走过去，在Larry斜后方蹲下看他，“你在翻什么？”

 

  “我记得上回我是放在这里没错.....嘿、找到了！”

 

  sal提过放在脚边的提灯往上举高，还没看清Larry手里的是什么东西，Larry就把那一大瓶东西塞进了他怀里。

 

  “走吧，sal，我们回去坐下。”Larry接过sal手里的提灯往刚刚他们躺过的地方走，重新在那块地方上坐下，提灯被他摆在中间，从磨砂玻璃灯罩中发出柔软的黄光。

  

  抱住那件东西的时候sal就知道Larry递给他的是什么了。那是一瓶啤酒，隔着夏夜的一层单薄的衣料，他能感到装入冰凉酒液的玻璃瓶贴近他带来的凉意。sal握住那瓶酒的瓶颈放到了提灯旁边，蹲下身在Larry身边坐下了。

 

  果不其然——青柠味的Bud Light*。

 

  Larry不知道从哪个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啤酒开瓶器，他捞过那瓶百威轻啤，清脆的开瓶声后，他把那只玻璃酒瓶递到了sal面前。“尝尝看？”

 

  “Larry，你多少背着Lisa藏了些东西吧。让我猜猜，会不会还有威士忌或者大麻烟？”面对Larry递来的啤酒，sal也干脆地伸手稳稳接住。他空的那只手摸到自己脑袋后面解开了一条搭扣，义肢被他用指节往上推起一些，接着他仰起头尽可能地喝了很大一口酒。

 

  冰凉的酒液和啤酒特有的香气从他的喉咙滑进他的食道和胃，sal喝得太急，吞下酒液后往外咳嗽了两声，Larry伸手过去往他的后背轻拍帮他顺气。“你不会告诉我妈的吧老兄？你才不会这么没义气。”

 

  Sal低头用手背抹了一下被酒液沾湿的嘴唇，把还剩大半的酒瓶重新抵到Larry胸口前。“那得看情况，要是被我抓到你抽大麻，我就立马去告诉Lisa。”sal对空气嗤了一声。

 

  “我只有今晚会和你同流合污，Larry。”

 

  “那我这里还有Marlboro*的硬红，试一根？”Larry从sal手中接过酒瓶，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进肚，他发出畅快的酣饮过后的叹息，同时还不忘对sal打趣，左手伸到裤口袋旁边装作要拿什么东西出来似的。

 

  “免了，老兄，我喝点酒就够了。”sal对他说的那什么硬红香烟半点兴趣都没有，伸手轻轻打了一下Larry的臂膀，引得Larry从口中发出模糊的笑声。“他妈，sal，你说的像我拉你喝酒抽烟就像拉你犯罪一样。”

 

  “也差不多了，Larry，你知道我不近烟酒。”Sal往后放松上半身。

 

  “那就当是我教唆你的。来吧，sal，再喝点，反正轻啤的度数不高，你不会醉的，相信我。”Larry把还剩四分之一的玻璃瓶子又递回了sal那边。

 

  在略微的迟疑后，sal还是伸手接了那瓶百威酒。他把义肢完全摘下来放到身边，握住酒瓶把剩下的啤酒一股脑灌进嘴里，末了他舔去唇角残余的甜酒，把酒瓶立起来放回提灯前面。

 

  “敬该死的噩梦。”

 

  “敬他妈的噩梦！可惜我手头再没酒了，不然我还能再干好几瓶。”Larry坐在sal身边耸肩膀，语气是无尽的调笑意味。

 

  “疯子。”sal在他旁边低着声音笑。

 

  “老兄，你说什么？”Larry回以一个夸张的惊讶口吻。

 

  “我说你是疯子。”

 

  “什么，我才不是!!!”

 

  “你就是!!”

 

 

 

 

  一阵衣服的窸窣翻腾，夹杂了两个大男孩的打趣争执的声音，提灯和酒瓶都在他们争斗打闹时被推翻，提灯换了个姿势躺在地上，往上散出黄光，玻璃酒瓶更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去了，咕咚咚几声后停在某个地方。

 

  Sal在尽情打闹间不自觉地滚到了Larry身旁，伸手要去挠Larry腰上的软软肉让他投降，反被Larry按住了双手手腕锁住，好在Larry并没用太大力气，sal轻松地就挣开他手的束缚，往他身上一压，差不多是以坐在Larry腿上的姿势逼近过去。

 

  “我赢了，Larry。”Sal眯起眼睛对Larry扬起一个胜利的微笑。

 

  “好，那我输。”Larry认输得比他想的要快得多。

 

  Sal满意地抬了一下眉毛，用手撑在Larry胸口前就要移开身体站起身来，直到Larry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。sal略带诧异地看回去，却正好对上Larry那双棕色眼瞳的眼睛，同时也看清了那双眼睛中的自己。

 

  sal的手渐渐放松下来，Larry的手指则往上移，让他骨节分明的手和sal的手分开指节扣在一起。他们相握的手往身侧垂下，同时他们的脸颊越靠越近，熟悉了几年的气息贴近交缠在一起，然后推近成一个足够轻柔和小心翼翼的吻。

 

  只是一种尝试，对于他们两人来说的初次尝试。Larry垂下眼睛，sal向上扬首，他们对于对方的拥抱在缓慢收紧。在第二下轻吻的试探后，他们终于彻底地紧紧拥抱在一起，毫无章法地贴在一起接吻，两个男孩偏头找好角度拼命去亲吻对方的嘴唇，胡乱地伸舌舔舐对面人的唇缝，用牙齿磨咬住彼此的唇肉摩挲留印。

 

  Larry抱在Sal后腰的手臂更加收紧了几分，另手则沿着Sal的脊背往下抚摸，指腹蹭着那层薄布料轻轻按压，他趁身前人的注意力被后背的触觉分去一大半的时候用舌顶开了sal的齿缝，失去接吻主导地位的蓝发男孩只好搂紧Larry的脖颈，以更凶猛的姿态回吻面前的家伙。他们的唇舌混杂着刚刚的青柠酒香互相触碰纠缠，所有人的呼吸都缠在一起难舍难分。

 

  只在Larry的手指掀了Sal的上衣往里抚摸到他瘦削的腰间时，sal才幡然醒悟过来拉开距离，松开和Larry牵在一起的手重新翻回了原位置躺下。

 

  Larry的手没追过来，扑腾一声，他也躺回了Sal身边的位置。

 

  Sal用余光看过去，觉得这样看太勉强了，又直接把脑袋转过去看Larry。但在足够昏暗的灯光下，他根本看不清Larry被朦胧化的面部表情，只好作罢转回去。真是麻烦，提灯被他们推得离他们太远了。

 

  “Larry，这下我们是真的玩大了。”sal率先打破了持续了一会的沉默，语调里却听不出有什么后悔的意味。

 

  Larry那边传来翻身的声音，再接着就是一句闷闷的调侃话：“Sal，如果我带够东西了，我可能真的会。”他的声音在说到一半后就戛然而止了。

 

  “真的会做到底？”Sal毫无心理压力地补全了Larry没说完的那句话。

 

  “.....嗯。”Larry那边的声音又小又低。

 

  “那等必需品齐了做。那些东西不难买的。”sal把手背到脑后去看身边的男孩。他看到Larry把脑袋蜷得更低了。

 

  “他妈的Sal，你知道我不是那么个意思。”

 

  “Larry，我也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
 

  听到这句话后，Larry终于放弃了蜷成一个虫蛹的决定，翻了个身过去和sal面对面。“你不讨厌？”

 

  “我为什么要讨厌。”Sal觉得好笑，从鼻尖前发出一声气音。他不排斥Larry的亲近，即使是这样的亲近。

 

  Larry没再说什么，只是向sal挪近，揽过他的肩膀再次把他抱进怀里。好在灯光足够昏暗，sal看不见他通红的脸颊和耳尖。

 

  sal也用手臂紧紧回抱住Larry的腰背，把真实的脸颊埋在Larry的脖颈旁边。

 

  两人再度在黑夜当中拥抱，同样怀抱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新的情感。他们温热而有规律地在各自的肩膀上呼吸彼此的气息，把整具身躯和心脏都在对方面前放松下来。

 

 

 

  “Larry，你觉得这只是酒精的作用吗？”

  “我想那酒精太少了，根本没来得及作用。”

  “Larry.....”

  “Sal。”

 

 

  在陷入迷糊的睡梦之前，他们放轻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Sal枕在Larry的胸膛前，Larry的手环过sal的腰间把他搂紧，两人在夏夜的树屋中依偎在一起。

 

  以呼唤彼此的名字为结尾，他们合上眼睛，在一片宁静的平和中安稳睡去。

 

 

 

Fin.

①Bud Light :百威轻啤。

②Marlboro :万宝路香烟。